宋代词人姜夔(字白石)有一首代表作《扬州慢·淮左名都》。
末句为: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。
二十四桥仍在,波心荡,冷月无声。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。
这首《扬州慢》每一个人上学时都学过,都背诵过。
上学时读词,更多的可能是生记硬背,于格律韵律,乃至意思,我们都不求甚解。
后来无意间听到一个说法,这末句的断句可能还有其他的表述。
念桥边,红药年年,知为谁生。
这样一改,就与上半阙的结尾是渐黄昏,清角吹寒,都在空城的格律完全一致。
虽然词的韵律不必上下半阙完全一致,但这样的断句似乎很有道理。
《扬州慢》的词牌,是姜夔创立的,向来都以《扬州慢·淮左名都》为正体。
姜夔在《扬州慢·淮左名都》的自序中说得很清楚:予怀怆然,感慨今昔,因自度此曲。
既然是姜夔的自度此曲,有没有可能是在流传的过程中断句出了偏差,将三四四的停顿,变成了五六停顿呢?
将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,断句为念桥边,红药年年,知为谁生,并非只是小众的怀疑。
当代中国古典诗词研究大家叶嘉莹在《北宋名家词选讲》第二讲中也讲过这个问题。
实际上,后代标点词的人,他们对于词牌调的格律不甚注意,所以就按照表面的文法来标点,而不是按照格律上的律读来标点。应该知道,词是可以按照格律的律读来标点的。
叶嘉莹就质疑后人对律读的标点出了问题。
她更直接说:
我现在要再举一个例证,就是姜白石的《扬州慢》,在《词选》的第一百十八页,也是最后几句: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。 现在几乎所有的选本都是这么标点,甚至连《词律》这讲格律的书都这么标点,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。像我们上次讲的柳永的那一首词,按照格律应该是三段,而且头两段是双拽头,但万树的《词律》只分两段,这也是不对的。要知道,词的内容和形式结合起来形成了词的美感。哪里有一个停顿,哪里增加一个姿态,这都与词的美感有很密切的关系。后来的人不懂,他们认为只应按文法标点,文法上都通了,却不知道这样一来就把词的美感给破坏了。姜白石《扬州慢》这首词最后这几句的停顿应该是:念桥边,红药年年,知为谁生。不知你们能不能明白,有的内容是可以讲解清楚的,可是像这种声律,就要靠感觉,很难讲清楚。你如果念成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,就显得比较笨,比较死板和生硬;要是你念成念桥边,红药年年,停顿在年年这里,就有一种情韵的荡漾,里面包含着沧桑的悲慨。
叶嘉莹并不是说姜夔把格律弄错了,她说:要怪后来的读者,他们因不懂词的文法和律读的关系,所以有些标点是不合格律的。
叶嘉莹的话告诉我们,声律问题是一种感觉,包括句法、停顿以及文字与音乐的配合,并不单纯是一种文法的标点。
我们今人是读词的,而古人是唱词的。
《扬州慢》以姜夔《扬州慢·淮左名都》为正体,但其实还有一些变体。
南宋词人赵以夫《扬州慢·十里春风》下半阙末尾为为问竹西风景,长空淡、烟水悠悠。又黄昏,羌管孤城,吹起新愁。
又黄昏,羌管孤城,吹起新愁,用的就是三三四的句法停顿。
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。
念桥边,红药年年,知为谁生。
你觉得哪一种断句更有感觉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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