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隆下江南从苏州回来,便传了一道口谕,让御膳房给做一道菜: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。这下可愁坏了御膳房的众多名厨们,这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带该怎么做啊?到底是荤是素,是煎炒烹炸,还是蒸煮咕嘟炖,皇上又没有明说,借御厨们八个胆子,也不敢去乾隆皇帝那儿问他这菜是怎么个做法啊。御厨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半天,也没商议出个结果,只好去问管御膳房的庆公公。

庆公公也一愁莫展:哎呀,这事我也帮不上忙啊。我只知道这红嘴绿鹦哥金镶白玉牌是皇上去苏州时,也不知道在哪里吃过,他就觉得好吃,就记住了菜名,回来就点着要御膳房做。到底这道菜该如何做,我也不知道啊!众御厨们都围着庆公公,让他给出个主意。庆公公说道:虽然不知道这苏州的白玉牌是怎么做的,可是天下的戏法都各有神通人人不同,他们苏州有他们的白玉牌,我们京城御膳房有我们的红嘴绿鹦哥,不管怎么说,先把差事应付过去了再说。有了庆公公的话,御厨们便按照自己的理解,给皇上做了一道红嘴绿鹦哥。

过不多时,只听得乾清宫前有太监高声传唤:皇上有旨,传膳!御膳房的太监们早已准备齐全,听到旨意便立刻出动,数十名大小太监前呼后拥,将上百道用金器玉盏盛着的菜肴送入大厅。乾隆看着面前一道道用盖碗盖得严严实实的盘子,问道:红嘴绿鹦哥做好了吗?伺候传膳的太监忙躬身回答:启禀皇上,已经做好了。回头令身边的小太监,起盖!那小太监手脚伶俐地揭开了盖碗,将那道御厨们研究了半天才做出的红嘴绿鹦哥呈到乾隆面前。
乾隆抬头一看差点吓了一跳,只见盘子中一左一右仰着两只鹦哥,浑身碧绿,红红的小尖嘴,四周围着一圈白色的什么东西,看得人不由得有点悚然。乾隆指着问:这是……什么?伺候传膳的太监大着胆子回道:禀皇上,这是我们大内御膳房做的红嘴绿鹦哥。师傅们说苏州有苏州的白玉牌,大内御膳房有大内的红嘴绿鹦哥。胡闹!乾隆气得一拍桌子,这哪里是什么红嘴绿鹦哥,算什么金镶白玉牌?你们这是指鹿为马,以假乱真。简直是欺群罔上!乾隆越说越生气,一把将面前的盘子掀翻在地,那红的,白的、绿的滚落一地。乾隆用手点指着太监,怒声说道:去告诉御膳房的人,朕要的是真正的红嘴绿鹦哥,真正的金镶白玉牌!说着,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走了。

御膳房的师傅们见交不了差,又齐齐地来求庆公公,庆公公无奈,忽然想起乾隆皇上下江南时,一路都是和珅跟随不离左右,想必一定知道这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的来历和做法,于是急急出宫去找和珅求教。和珅听罢果然心中有数:我倒是知道圣上在哪里吃过这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带,可是这做法嘛,我也不甚了了。不过没关系,我可以找会做的人去问问。打发走了庆公公,和珅心中一阵窃喜:还是自己早有预算,将那位伺候过乾隆爷的苏州名妓阮三姑娘悄悄安置到了京城。随即又心中生起一股怒火:若不是那刘墉刘罗锅,自已又怎会惹恼了乾隆皇上,让乾隆皇上罚着在外面跪了半天?
原来那天在苏州,和珅听人禀报,刘墉一个人去见伺候过乾隆皇上的阮三姑娘。和珅心中大喜,乾隆皇帝今天有事独自出游,命和珅、刘墉二人各行其事,没想到刘墉居然色胆包天,竟然肖想皇上碰过的女人。和珅便通知苏州知府带着差人将三姑娘的住处包围了,果见三姑娘的房中有人。和珅不便出面,只让苏州知府站到房门口,对着房中一顿怒骂,大骂那嫖客不知廉耻不知羞恶,要将他抓起来送官法办。房中那人被骂得哑口无言,和珅想着刘墉被骂得无法分辩的样子,心中便畅快无比。暗中示意苏州知府带人冲进去将刘墉抓出来,却不想从里面走出的却是满面怒容的乾隆。和珅和苏州知府磕头请罪,在屋子外面跪得腿都木了,又渴又饿,却一动也不敢动,巴巴地听得着那三姑娘一人在里面给乾隆唱着小曲,伺候着他喝酒吃菜,只听见乾隆皇帝连连夸赞红嘴绿鹦哥金镶白玉牌好吃,却连它长得什么样儿都没见过。
心中想着在苏州的往事,不觉已来到阮三姑娘的住处。和珅从苏州回来时,就让人悄悄将她安置在这里,万一哪天乾隆爷想起她来,岂不是个讨皇上欢心的好机会。和珅不好独自去见三姑娘,便先向服待三姑娘的老妈子打听。有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,皇上想吃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,就让我来向您……老妈子诧异地看了一眼和珅:这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嘛,皇上吃是在我们这儿吃过。至于怎么做法吗?和珅竖直了耳朵正在细听,忽然门帘一起,阮三姑娘走了进来:哟,怎么和大人想要吃这红嘴绿鹦哥金镶白玉牌?和珅忙转过头陪了笑脸:哪里是我,我哪儿吃得起这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?是圣上,圣上想吃这道菜,可是御膳房里的人又不会做,就让我来请教……三姑娘笑道:那可算找对人了,这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的做法嘛……和珅忙从身上取出个小本子:您说,我慢慢记。

三姑娘忍住笑,扳着玉指说道:这材料吗,一要新鲜……和珅一面往小本子上记,一面应道:这个当然这个当然……一定要活杀。三姑娘一愣:活杀?和珅自以为是地接着话茬:当然得活杀了,这种肉食当然是现吃现取,才能保证新鲜。三姑娘抿然一笑,又扳下一根手指:第二要拣整根碧绿的……和珅一面往本子上记,一面心领神会地回道:那是,保证一根杂毛都没有。三姑娘又是一愣:杂毛?和珅点着头说道:是啊,有了杂毛就不能通体碧绿了。您再往下说——
和珅又记了许多,这才满意地回来,让那庆公公如此这般地吩咐御膳房的师傅们去做。厨师们有了指示,自然都不敢怠慢,各自在厨前一顿忙活,各显手艺,这次指定能博个好彩头让乾隆皇上好好夸赞一番了。
乾隆在宫中正等得心中烦燥,终于看见庆公公陪着和珅,还有内务府的几名官员,领着数十名小太监鱼贯而入,将大大小小的盘子碗盏放在厅前的桌子上。庆公公一声令下:起碗盖!,立时有小太监揭开碗盖,乾隆一看,眼睛瞪大了许多,只见面前的盘子里绿的、红的、白的堆得多高,只是分不清是什么材料做的,乾隆奇怪地伏起身,凑近了细闻,也闻不出什么。乾隆缓缓坐下来,抬起头瞪着和珅,迟疑着问:这……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?

和珅上前,得意地答道:这便是真正的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。和珅上前一步,指着盘中为乾隆解释:这里经过千挑万选挑出来的鹦哥之王,一身碧绿闪亮发光,绿过子母绿,绿过翡翠绿,浑身一点儿杂毛也没有。乾隆心中疑惑,用筷子挑起来一点点细细看着。正好翻出下面鹦哥的红嘴,和珅又说道:您看这红红的小嘴,红过香山的红叶,红过五月的榴花,红过鹤顶,红过珊瑚。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啊!和珅说得滔滔不绝,得意洋洋。乾隆又伸出筷子往下翻翻问道:这些都是用什么佐料做的?侍立在一旁的御厨忙抢过话头答道:启禀皇上,这都是用云腿熊掌、山珍海味做的。和珅接道:金镶白玉牌是用鸡蛋、鹅蛋、鹌鹑蛋、白凤孔雀蛋,千年甲鱼蛋,除去蛋黄只留蛋白,再加上鲜莲鲜藕鲜菱角,杏仁榛子核桃仁,鱼翅燕窝白木耳,汇合加工而成的。

乾隆看着说得手舞足蹈的和珅,冷冷地问道:为了这道菜,从大库里支了多少银子?和珅一摆手答道:不多,不多,一共才用了二百五十六两金子,再加点零头。乾隆腾地站了起来:二百五十六两金子,还加点零头,这还不多?这都是民脂民膏,你们居然敢如此的挥霍!和珅呆立在乾隆面前,不敢答话,乾隆又扬起两根手指,怒气冲冲道:‘我来告诉你,我吃的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总共只花了不到两吊钱。’和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啊,两吊钱?!乾隆说道:是啊,才两吊钱,你们呢,花了二百五十六两金子,还加点零头,只怕这零头都不止两吊钱吧?乾隆指着面前的和珅气不打一处来:你们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脑满肠肥,都是一百斤的大寿桃——废物点心。吓得和珅、众厨师齐齐跪倒:臣等该死!乾隆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太监:去,召刘罗锅来!

不久,刘墉跟随传唤的太监急步而来。和珅忙迎上去给刘墉作揖:今日这事,您可得多帮忙!刘墉早已知晓事情经过,心中一乐:和大人,那是当然,别忘了在苏州,你也帮过我。和珅一听心中暗暗叫苦。原来那天在苏州,刘墉去找阮三姑娘准备打听些苏州官场上的秘事,却远远看见和珅和苏州知府带人进了街巷,忙抽身躲到了阮三姑娘的闺房中。只听见那苏州知府在外面一顿好骂,骂屋中这人不知廉耻忠义,要将他送官法办,眼看着就要被人冲进来带走,刘墉正一筹莫展,孰料乾隆皇上和阮三姑娘一同走了出来。刘墉不禁暗叹吉人自有天相,偏偏乾隆在和珅等人之前进入了三姑娘的院子。乾隆被苏州知府骂了半天,狠狠罚两人在外面跪到了天黑。自己却到三姑娘的闺房里听着小曲,吃着这道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,可怜刘墉无处躲藏,竟在三姑娘的床下趴了半夜,大气也不敢喘一口。不过也正是有此机缘,他倒是看见了那道红嘴绿鹦哥金镶白玉牌的真容。
刘墉记起苏州之事,当然不会放过和珅,坚持要和珅为皇上做出这道红嘴绿鹦哥金镶白玉牌。和珅哭丧着脸道:皇上,您不如杀了小人得了,我实在是不会做啊!刘墉却道:和大人,不会没关系,人不学不知,木不凿不透,砂锅不打一辈子不漏。你可以学嘛。和珅摊开双手作难道:可是,没有师傅啊!刘墉不紧不慢地说道:要说这满汉全席我自是不会,可是这红嘴绿鹦哥金镶白玉牌这道菜我们家倒是常吃,我倒是手到擒来。和珅眼前一亮,忙道:刘大人,那您就给来来。刘墉却看着和珅说道:来来?和大人,您说得倒简单,您就是问个道儿也得作个半截揖呢?来来?说得轻巧,拜师可得有拜师的礼仪啊!乾隆也在旁边帮腔:对对,拜师总得有个礼儿吧,和珅无奈,看看刘墉,望望乾隆,只得走到刘墉跟前,一揖到地:师傅,您就高抬贵手吧!

和珅和御厨们众星捧月一般,拥着刘墉来到了御膳房。和珅帮着刘墉套上围裙和袖套,然后指着御膳房琳琅满目的各种食材:你看要准备哪些材料,这里都应有尽有。刘墉不高兴了:跟谁说话呢,没大没小的。和珅人在矮檐下,只好小心地伺候着:,是,是,师傅,您看要准备哪些材料?不用急,先看着。刘墉背着双手,在御膳房中转了一圈。一众御厨也都小心翼翼地跟着,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,这么名贵的大菜谁不想学啊。
御膳房中果然什么都有,山中走兽云中雁,陆地牛羊海底鲜,可刘墉却好像什么也都瞧不上,转了半天,刘墉才在一个角落里抓起一把菠菜,递给和珅:菠菜,拿着去洗!和珅呆愣了半天,以为自己听错了,刘墉却不耐烦,一把将菠菜塞到和珅手上:去洗啊!旁边笼子里的几只鹦哥叽叽叫着似乎也在嘲笑和珅,和珅看看鹦哥,又举起一根菠菜,细细看着,若有所思。
那边一大群御厨正围着看灶台前的刘墉给他们示范:豆腐是白的,放入锅中用油一煎,外面焦黄,里面雪白,就像黄金镶白玉,所以叫做金镶白玉牌。正说着,和珅已经洗好了菠菜:师傅,菜来了。……

须臾,一道真正的红嘴绿鹦哥,金镶白玉牌呈到了乾隆爷的面前——乾隆看着眼前的这道菜,内心热血翻滚,眼泪几乎流了出来——奶奶的,老子想吃个菠菜炖豆腐,咋就这么难呢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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