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在山里，小时候总喜欢和伙伴们窜来窜去找水清杆菌吃。树木茂盛，有些时候阴暗的角落里会窜出一两只乌鸦，吓人一跳。山边上有一面山墙，墙上有两黑洞，大家猜想里面可能住了猫头鹰。有人猜想或许是红军以前的藏身地方，只是这洞口离地面有好几十米，怕也不太可能。
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视，总缠着大人讲鬼故事，什么鬼梳头，鬼爬坟，人变僵尸，这些都只是传言。倒是同学说，上下学路上经过王家河，总会让人头晕，霎时间就要栽河里。回来后，人模模糊糊的醒不过来，只好去左家岩上找了神婆来。神婆烧了一道符化在水里，用手指搅拌搅拌罐下去，人就醒了。自此谁家有个什么事，小孩需要配干爹过关什么的，都要找她来做。
这些故事乍一听觉得吓人，听多了就着迷。晚上一群兄弟姐妹围坐在土灶边听奶奶讲她知道的故事。以前穷，家里兄弟姐妹多，能养活一个是一个。那会热闹，常常会去山里捡果子吃，拾柴火回来做饭，见过不少有趣的事。
奶奶顺势挽了一把柏树枝放进锅洞里，轰的一声，柴火烧起来，吓得我赶紧缩回头。奶奶说小时候她见过一种兔子，毛茸茸的，红色的眼睛，长耳长一对鹿角。四肢粗壮短小，夜里在山里啃食人骨。发现有人时，立马站立起来，毛发直立，露出长长的獠牙，可是这样的恶兽却长了一双白色毛茸茸的翅膀。
奶奶一说吓得我一激灵，从没想过我平时见到的温顺的兔子是这般凶恶。
一晚上我总睡不着，怕梦里会见到着吃人的怪物。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圆滚滚的兔子，用一双赤目瞪着我。也不知想了多久，睡着了。迷迷糊糊的，仿佛看到有一个小孩房檐上跳舞，可奇怪了，这小孩居然有一长尾。
我赶紧揉揉眼睛，这哪里是小孩，是那兔子。在房檐上跳来跳去，一边还乐呵呵的，哪有奶奶说的赤目竖眉。
往后的日子里，我总缠着奶奶给我讲故事，奶奶也总不多说了。
如今一晃20年过去了，奶奶精神也不如从前了，不认人也不爱与人亲近。却总记着过去的事，嘴里嘟囔不停。我抱着小孩给我她，她高兴的手足无措，用邹巴巴的手摸了摸小孩的脸蛋。我问她要不要抱一抱，她说我抱不动了，摔坏了。
往后的日子里，奶奶总爱看着小孩子笑，儿子也喜欢他，总冲她笑。有时候她会问我：哪里来的小孩？我说路上捡的。她眉头一皱说，造孽。我说我把着小孩给你养吧，她说不要了，你好好养着，别给别人，造孽呀。她打掉的小孩，被父母丢掉的小孩，长不大的小孩都会变成兔子。然后兔子会吃人，会吃父母的精力。
到这会我才明白了，早年间我有一小叔叔，家里穷，没有长大。奶奶说的兔子怕就是那时候出现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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